公子成说出他知道凶手是谁的时候,冰钰心里吃了一惊,刚才,当她第一眼看到子牟脖子上的铁链的时候,她的脑海里面立刻闪现出了在汤阴城长风堂主那里见到的原思公子。那两个由铁链拴在一起的男子。
公子成轻轻叹了口气:“不瞒二位,当年我大哥公子仲为了阿原和阿思两个孩子,费了许多的心血,甚至不惜和整个赵氏家族闹翻。这件事情当时满朝风雨,皋狼也应该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吧。“
皋狼点点头:“只是听说公子仲颇为宠爱一个胡姬生的儿子,甚至超过嫡子。最后公子仲把这个庶子送到了很远的地方。至于别的事情,在下却是不太清楚。”
“其实,当年送走的,还有公子仲的嫡子——阿思。阿原就是那胡女生的孩子,两个人被称为原思公子。唉……”
“那为何这原思公子要杀了魏国的使者?”皋狼有些奇怪,他上次在汤阴城见过原思公子,知道他们应该在帮助天极阁寻找当年刺杀他们父亲的组织才对。怎么无端的跑来杀起魏国使者来了。
“这次魏国派使者过来,商量同赵国借道去攻打中山国,朝中两派,一派坚决不准借道给魏国,而另外一派,则觉得借道魏国,对赵国目前没什么大碍,还可以同魏国结盟,他们竭力促成韩赵魏三国能联合起来,这样可以东拒齐国,西御强秦。”公子成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。
“那么公子想必是赞成同魏国结盟了?”
“不错,其实如今天下,没有哪个国家真的有足够的实力可以灭掉所有国家,魏国虽然在三国中是最强大的,但是如果赵韩联盟,魏国却也不敢轻举妄动。相反,如果韩赵魏三国联合起来,分别向南、西、北三个方向发展。那么别的国家独木难支,就算想联合,从地理位置上看,因为韩赵魏三国所处的中原。恰好将秦楚齐燕隔绝开来。这样逐步蚕食下去,以后天下三国独大也未尝不可能。”
“公子高见,如此看来,那原思公子想必受人支使,杀了魏国的使者,这样就可以破坏魏国同赵国的结盟。”皋狼若有所思。
“鼠目寸光,不过魏王和赵王都是雄才大略,当世英雄,如今结盟大计既然已经定下,也不会为这些小事而破坏。所以,本公子想请皋狼兄弟亲自去一趟魏国,这次魏国攻打中山,需要采购的马匹,自然少不了兄弟你的。另外一方面,皋狼兄弟可以借机结交一些魏国的重臣,将赵魏之间的利害关系给他们灌输一些。”
“嗯,这个,既然公子成所托,又与我马场有生意可做,在下就去魏国走一趟。公子安排在下何时动身呢?”
“三日后吧,我会先派遣使者过去,送子牟的棺犉一同前往大梁。我担心反对的一派会暗中追杀我派去的使者,所以一方面我派遣了重兵护送使者,另一方面,想请皋狼兄弟暗中跟随,以防不测。”公子成说完,看着皋狼。
皋狼沉吟了一下,说:“既然如此,那就一切由公子安排了。我现下就赶回马场,将那里的事物安排妥当,然后听公子的讯息,随时可以出发。”
“好、好,那我就不多留你了。你看路途需要什么,直接在我这里支领。”公子成站起身来,亲自将皋狼和冰钰送出门去。
在回去的路上,冰钰沉默不语,她没想到才见面就又要分开。她用手摸着皋狼的伤口:“你这里还没好,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,我、我好不放心。”
“路上有你照顾我,这下你就放心了吧?“皋狼朝冰钰咧嘴一笑,眼里又闪起嘲弄的神色。
“你要带我去?真的吗?”冰钰又惊又喜。
“呵呵,以后我去哪里都把你带上,好不好?”皋狼难得说话如此的儿女情长,冰钰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。
不过没想到的是,最后他们要出发去大梁的时候,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。夏临风居然在那天跑去了天下马场,知道皋狼和冰钰准备去魏国大梁,夏临风立刻自告奋勇,要给他们当向导。
虽然皋狼婉转的说明他对大梁很熟悉,并不需要向导,但是夏临风却听而不闻,兴高采烈的去准备自己的行装了。
冰钰无辜地看着皋狼:“这件事情和我无关哦。”
“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你是个女子?”皋狼皱了下眉头,他对夏临风到是没什么恶感,只是觉得多一个不知道根底的人,到时会不会妨碍自己在大梁的活动。毕竟这次皋狼去大梁,还有自己的打算在里面。
“他肯定不知道啦,如果知道,他还会这么随随便便嘛。算了,他也算是我的结义大哥,人虽然疯疯癫癫,有些荒诞不经,不过心地却是不错。就是他没什么功夫,路上如果出什么意外,得照顾下他。”冰钰虽然觉得有个夏临风有些碍手碍脚的,不过路上有他,也不会太闷。
就这样,夏临风跟着皋狼和冰钰,踏上了去大梁的路途。虽然他不过才从大梁出来,但是一路上大呼小叫,似乎是第一次到大梁,沿途说起这些经过地方的典故,更是津津乐道。皋狼虽然不大看的上他的酸气,但是对夏临风的博闻强记也是暗暗佩服。尤其是他那一种对所有事物都保持着新鲜感的精神,还有那轻松的生活态度,让皋狼感觉自己肩膀上所担负的责任也变得不那么沉重了。
魏国迁都大梁不过五年时间,但是整个大梁城已经建设的颇为完善。比起邯郸,大梁没有太多的异族风情,毕竟这里已经算是中原的腹地了。
城里面的人个个都穿着大袖长衫,见面时候的礼仪也做的十足。所以皋狼和冰钰的一身胡服装扮,在人群里显得分外扎眼。偏偏冰钰看上去又是俊俏无比,更是惹的人人回头注目。相比之下,夏临风纵然自诩玉树临风,也被冰钰比下去了。
夏临风走到冰钰身边,低声笑道:“阿水兄弟,你呀,若是个女子,可真是天香绝色呢。可惜,你生成了男子,可恨,偏偏我们两个又认识。”
“可恨什么?”冰钰见夏临风又开始疯疯癫癫的说话,不禁横了他一眼。
“当然可恨了,人家本来都觉得我夏临风是美男子,偏偏你一走到我身边,我夏临风简直成了空气,人人眼里只有你没有我了。”说完,夏临风长叹一声。
冰钰噗哧笑了出来,连皋狼也有些忍俊不禁。
赵国派遣的使者一路上行来,却没遇到什么危险,皋狼三个人远远看着使者一行进了魏国设置在大梁的驿馆,顿时松了口气。
他们三个也在驿馆附近,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。虽然夏临风不明白为什么皋狼坚持要订三间房子。不过反正是皋狼掏钱,夏临风也乐得一个人清净。
魏王派人安置了子牟的馆犉后,一连两天,只是安排魏国负责接待各国使节的官员陪同赵国使者。对于赵国使者递交上去的公子成的私人密信,却一直不曾答复。
赵国使者派人来请皋狼,去商量如何应对这种情况。这个赵国使者叫做孛丁,是公子成的心腹之人。他来之前,公子成就叮嘱他,此次皋狼暗中随同他去,如果有什么事情,可以找皋狼一起商量,总之,要尽量促成和魏国的结盟。
这边皋狼已经通过自己的讯息渠道,了解到了魏国朝中的情况。以魏国上卿冯丑父为首的一派,都力主将这次使者被刺杀的事情搁置,还是同赵国结盟,然后借道去攻打中山国。而以魏国大将连称为首的一派,则要借这个事件,去攻打赵国,甚至可以先灭了赵国,然后再去灭掉中山国。
而魏王如今还没有表态,到底支持哪一派。只是赵国使者孛丁却是心惊胆战,他可不希望自己象子牟一样,莫名其妙的被卷入政治漩涡中,然后死了就死了,可能最后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皋狼独自一个人去了孛丁住的驿馆,冰钰对这种朝堂上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,她拉着夏临风陪她逛大梁。
他们两个直逛到天黑,回到客栈,皋狼还没回来。只是让人带了话回来,他晚上还有事情,让冰钰和夏临风自己安排。
夏临风见冰钰闷闷不乐,急忙安慰她:“阿水兄弟,你堂堂一个男人,干吗整天跟着皋狼场主?要不,晚上愚兄带你去个好地方?”
冰钰横了他一眼:“你晚上能去什么好地方,不是什么群芳楼就是暗香阁,那些地方,我不喜欢。那里的女人啊,我也不喜欢。”
“此言差矣,愚兄素性风流而不下流,好色而不淫。岂是那些眠花卧柳的人所能比的?今天我带你去的地方,可不是那些风月场所,那里知道的人可不多,而且一定要晚上去才有味道。皋狼今天没眼福,就看你了。”夏临风笑嘻嘻地说。
夏临风带着冰钰,牵着马径直出了大梁的城门。可是他们却没注意到,在夜色里,有两个人影一直远远地跟随在他们身后。而当他们两个骑马狂奔的时候,两个人影看上去不徐不急,但是却象幽灵一样粘住他们的踪迹。
转过一个山坡,冰钰眼前一亮,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水出现在面前。微风吹过,湖水荡起波光,今夜无月,但是满天的星辰倒印在湖里,如同有人将无数钻石撒在湖面。湖周有垂柳依依,象少女柔软的长发随风轻拂。
夏临风和冰钰坐在湖边,都陶醉在美景里,天地是如此宁静,冰钰觉得自己的心好久都没有如此的沉静了。过了半晌,她扫了一眼,发现夏临风如冠玉般的面颊上有一种难以表述的忧伤。
“你怎么了?”冰钰有些奇怪,这么多天来,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夏临风这么正经,这么严肃,这么忧伤。
“很多年前,我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发现了这个地方。当时我们约定,以后就在这里生活,一直到我们两个老去,死掉,然后在一起埋在这里。”夏临风缓缓地说。
“啊?那后来你们为什么没有住在这里?那个女孩子呢?”冰钰没想到夏临风原来也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。刚才她见到这般美丽的地方,第一个念头就是,如果能和皋狼生活在这里,那该多好啊。
“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很年轻,我十八岁,她十六岁,她是我的师妹。我们两个从小就随着师父在一起。师妹精灵古怪,心高气傲。我们发现了这个地方不久,因为一件小事,我们两个争论了三天三夜,最后师妹赌气,就说她一定要证明给我看,我说的是错的。然后师妹就离开了。当时我也是年轻,不愿意让步。唉……”夏临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湖水,恍惚中,一个穿着湖兰色衣服的女孩长发披肩,头戴花环,正在湖面上俏皮地笑着、唱着。
“你们争论什么啊?你师妹要证明给你看什么?”冰钰被勾起了好奇心。
“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不提也罢,现在回头看看,就算我们的观点不同,但是为何非要把感情和观点纠缠到一起?后来我游历天下,就想能找到她,可是却一直没有得到她的消息。按理说,以她这般的性格和心智,如果想要做出点什么事情,名扬天下,当是不难。”夏临风摇摇头,眼睛里一抹忧伤一闪而过。
“你师妹从来没有回来找过你吗?也没有联系过你?”冰钰忽然觉得夏临风这个师妹,个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强。
“从来没有,我找了许多年后,也有些心灰意懒了。她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?你说女人怎么能如此狠心呢?唉……”
“也许她也回来过,只不过每次你们都错过了。”冰钰安慰夏临风。
正在这个时候,一阵风声响起,冰钰拉住夏临风,一个翻身。一条长鞭刚好砸在他们刚才坐过的地方。
冰钰从地上跳起,长剑已经握在手中。
两个蒙着面孔的黑衣人站在他们面前,一个人手里拿着长鞭,另外一个人拿着两把大斧,并肩站在冰钰的面前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?想要干吗?”冰钰冷冷地喝问了一句。
“嘎嘎,有人看上你们这两个小白脸啦,这么好的事情,你还是乖乖地放下手里的剑,兄弟们只是奉命请你们去做客,绝对不会冒犯二位的。”拿长鞭的人嘶哑的声音在这夜色里听着分为刺耳。
“你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同意不同意吧。”冰钰懒得和他们多说,剑尖朝他们一指,挑衅的意味暴露无疑。
“哈哈,你们两个花言巧语能骗过我们吗?请客?刚才那一鞭子砸下来,只怕我们就直接到阎王爷那里去做客了吧?”夏临风选择了一个安全的地方,然后就开始冷嘲热讽起来。
冰钰听了夏临风这样说,心里咯噔一声,“不错,刚才这个人的手法,分明是想要自己的命。奇怪,自己从来没有什么仇人,怎么会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?”
“嘎嘎,咱们兄弟虽然奉命前来请客,不过如果连咱们兄弟这一鞭子都挨不过,那还有什么资格到我们主人那里去做客?”使鞭子的人这话说得理直气壮。
“好,那你就来问问我手里的剑同意不同意吧。”冰钰不再和他们多罗嗦,已经挥剑冲了上去。
冰钰一个人对两个,感觉有些吃力。而且她担心对方如果分出一个人去对付夏临风,那可不大好应付。
使鞭子的人没想到冰钰居然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,有些惊奇。他见冰钰的眼睛时而向夏临风那里瞥上一眼,心里一动,有了主意。
冰钰只见那使鞭子的人嘶哑着嗓子说:“这个小子交给我,你去对付那个。”然后那使用斧子的人虚晃一招,跳出了圈子,径直向夏临风奔去。
冰钰心里一急,刷刷几剑刺向那使鞭的人,将他击退,然后反身向那使斧子的人刺去。那使斧子的人听见背后传来剑声,也不回头,斧子朝声音处一抡,人却继续向前奔去。
冰钰一剑刺到斧子上,剑还没来得及收回,身后那条鞭子已经向自己的脖子上缠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