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　黑夜中的浴血

   篝火被点燃起来，燕朔身上总共受了七处伤，所幸都入肉不深。他包扎好了伤口，换上部下找来的便装，脱下了累人的铠甲，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。

“燕将军……”

夏息的话才一出口，很快就把燕朔所制止：“从现在开始，我不是什么燕将军，你和己午也不是什么公主王子。任何人问起，我们都是莒国逃难的百姓。我的名字叫盍贾，你的名字叫盍清。而你……”

他指了指己午：“请一定要记住，你的名字叫盍辨。不管是谁怎么问你，你都是盍辨。”

己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只是心中有些好奇，自己为什么要改个名字呢？盍辨？这个名字真的太难听了……

“燕……盍贾大人，周围已经布置好了陷阱，请盍贾大人早些休息，我们将分批守卫。”

看着说话的这名死士，燕朔微微点了点头：“你们六个已经死了两个，屠墨，你的身手是这些人中最好的。万一我们被围的话，我带着公……盍清姑娘往东跑，你带着盍辨往西跑。而后，我们在鲁国的居闲城会合……”

“是，屠墨就算拼了性命不要，也一定要保住盍辨公子的安全！”

燕朔感到伤口的疼痛正在一阵阵袭来，一整天的激战，让他疲惫不堪。他看了一眼夏息，这个可怜的少女正在呆呆地看着篝火，忽然，一滴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。一阵山风吹过，那滴眼泪随风而起……

燕朔的心没来由紧了下。这个女孩的身上承担了太多的苦难，这些苦难本不应该由她来承受。像她这样的年纪，正应当游玩在精致的花园中，接受着父母的宠爱……

“大人，我心里一直有句话想说。”

正在这个时候，屠墨打断了燕朔的思路：“我总觉得咱们就这么杀了出来，好像太过于容易了些。那么多的楚兵，真正要想挡住我们，我们根本一点机会也都没有。可是……尤其是杀到城门的时候，楚兵的围绞好像一下消失了一样……”

燕朔沉吟着道：“是我，路上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……”

这句话才刚出口，周围忽然响起了一大片“荷荷”的叫声，接着无数枝羽箭向着他们射来。

燕朔反应神速，一把抱住身边的夏息就地一个打滚，躲避到了一棵大树后面，飕飕几枝羽箭，在他们才躲到大树后面的时候，全部射到了树干之上。

屠墨抡动长剑，将纷纷射来的羽箭一一拨落，厉声道：“是什么人，竟敢偷袭，有胆量的出来一决生死！”

羽箭果然停了下来，然后燕朔就听到一声很有礼貌的声音：

“你们好，我是楚国将军贾岸的手下，我叫滦景明。我奉贾岸大人的命令，请莒国公主夏息和王子己午回到莒国。不过，贾岸大人却命令我带着燕朔的脑袋回去……”

“燕朔脑袋在此，请来拿去吧！”燕朔慢慢站起了身，将剑横在了胸前。

黑暗中，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伏兵就在边上，随时随地都会有一枝箭夺去燕朔的生命。但燕朔却根本就不在乎这些。他只是向身边的四名死士摆了摆手。

很快，三名死士就抢占了有利的位置，那屠墨却将己午悄悄地拉到了自己身边。

滦景明的身子却并没有动，在黑暗中还能够听到他的笑声：

“我不敢上来，是真的不敢，因为我知道在你的附近到处都是陷阱。你的食客中，有一位是公输般大师的亲传弟子，想来现在一定也在你的身边吧？”

燕朔稍稍怔了一下，的确，当初自己父亲的食客中是有一个公输般大师的弟子，但为什么滦景明能够知道得这么清楚？

“我知道很多你的事情，但你却不知道我是谁，这就是我最大的优势。”像是计算在黑暗中也能看透燕朔的心思，滦景明不紧不慢地说道：

“我不急，我很有耐心等下去，一直等到天亮的时候。贾岸大人给了我五百精兵，现在这里已经被我围了起来。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，也就是燕朔大人你亡命的时候了！”

他说的非常轻松自如，好像燕朔这几个人的生死已经操控在自己手中一般。燕朔并没有生气，他长长的吸了口气，低声说道：

“等到天亮的话，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。蒙黄，石渚，一会看到我的火把一起，你们就不顾一切地向正面冲过去。查跃晦。你负责启动全部的机关……”

查跃晦就是公输般大师的弟子，他默默地点了点头，默默地说道：

“我的机关只能勉强帮你们杀出一半的路来，剩下一半的路，只能靠你们自己杀出去了。”

燕朔微微笑了一下：“一半就够了，如果老天真的要彻底亡了莒国，就算我们有一千个人也无济于事。但我相信老天不会那么残忍地对待莒国的……”

月亮像是不愿意看见即将发生的事情，悄悄地躲到了云层后面。燕朔接过了一枝火把，忽然高高举起，厉声大吼了一声：

“为了莒国，跟我冲！”

“为了莒国！”

吼声中，蒙黄和石渚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。

“血不流干死不休！”蒙黄大声叫道，劈手砍翻了一个正对面的一个楚兵，笑道：“咱们今日一个人要杀多少楚人才够本？”

石渚脾气最是暴躁，两把长剑左右翻飞，如同雪花一样，边砍边厉声暴吼道：“起码杀够十个才能够本！”

蒙黄大笑了起来：“你今天怎么那么没有志气，那些猪狗一样的楚兵，咱们一个人起码要杀够二十个才算完！”

话音一落，闷哼一声，左肋已中了一剑，他回头冷眼看去，冷笑不止：“猪狗之辈也敢伤我！”对前面刀枪不管不顾，径直冲到刺伤他的楚兵面前，只一剑就把敌人脑袋砍成两半。

蒙黄身上带伤，势如疯虎一般，忽然听到身边“哎呀”一声，回头看去却是石渚被两名楚兵刺中。

就见石渚厉吼一声，双手抓着两把长矛，竟然将两名楚兵高高抛起，又咬着呀将双矛从腹部拔出，等两名楚兵落到地上，一矛一个了结了他们性命。

腹部鲜血不断流出，石渚却象根本就没有感觉一样，双手抡着长矛左突右刺，转瞬间又刺倒了几名楚兵。但他的步伐却越来越慢，脚上渐渐如同拖着两个重逾千斤的大铁球一般缓慢迟钝起来。

楚兵看到有机可乘，十几样兵器一起向他身上招呼过来，石渚虽然奋起最后的力量又杀死两人，但终于被十来件兵器全部刺在身上。

“啊！”

石渚忽然奋力暴叫一声，声音响天动地，楚兵早被他杀怕，这时听到他叫的怕人，都是相顾骇然，纷纷向后闪去！

石渚举起双矛，但终究手中无力，两把矛“叮当”落地。他看了眼自己的身子，到处都是窟窿，到处都在流血。他的双眼渐渐模糊了起来，面前的景象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。

“蒙黄，我不成了。”石渚笑了一下，对近在咫尺，却又象远在天涯的蒙黄说道：“我杀了七个楚兵，我要走了，剩下的，你帮我杀！”

蒙黄悲伤地大叫了声，疯狂的杀出一条血路，向石渚处奔来。但楚兵实在是太多了，无数剑戟朝着他身上刺下。

跌落在地上的蒙黄在一路翻滚，双剑飞舞，黑暗里只听到蒙楚兵被砍断脚跟的一声声惨呼。忽然，一刀砍中了蒙黄的大腿，蒙黄吃疼，将剑凭着感觉向前方飞去，只听到“哎呀”一声，一个楚兵倒在了他的身边。

“扑扑”几下，蒙黄身上不知中了多少枪，但他一路向前爬着，爬着，向石渚的方向爬着，就算死，他也要和自己的兄弟死在一起！